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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其：箭在弦上的埃尔多安
本文首发“恒星通讯社”，主编守常作者
上任之初，他面临的两个最大问题——也是土耳其的两大顽疾，一个是国家前进路线的教俗之争，另一个就是库尔德问题。 教俗之争，通俗来讲就是土耳其究竟是做一个伊斯兰国家，还是要发展成一个世俗化国家。 本来，这个问题在凯末尔革命之后大方向是定的，那就是走世俗化道路，反对并严防伊斯兰封建神权势力干预国家政权、法律、教育和社会生活任何方面。 这也是凯末尔六大建国原则的重要一条。 但是，作为宗教情结深厚的政客，老埃认为宗教能更好凝聚土耳其人民，毕竟民众中99%信奉伊斯兰教，因此决意反其道而行之。 上台前他在做伊斯坦布尔市长的时候，就曾因为发表激烈的宗教言论，被土耳其国家安全法院以“发表煽动宗教仇恨言论”的罪名判了八个月。 出来之后依旧我行我素。 上台之后，为了避免出现太大的社会动荡，他最终选择了相对温和、但却坚定的宗教化道路走法，每次都能挑动国际社会的神经。 这个教俗变轨，未来必然会对土耳其的国家前景产生重大和根本性的影响，但和我们今天的话题关系不大，所以暂且不提。 今天主要说库尔德问题。 这个问题大家之前应该也有了解，简单概括就是： 第一阶段：1920年，库尔德自治区的成立。 英国为首的西方列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一系列战争中获胜，随后在1920年通过《色佛尔条约》强行肢解了奥斯曼帝国，其中就包括建立土耳其、伊拉克、叙利亚等民族国家，以及成立库尔德自治区。 奥斯曼支离破碎，中国最终挺过难关 同时，为了给地区制造矛盾以利于自己日后的统治，英法等国家特意把库尔德民族传统区域（即库尔德斯坦）作为土耳其、伊朗、伊拉克、叙利亚等四个国家（其实还有一部分在亚美尼亚）划界的缓冲带，使得这个至今3000万人口、中东第四大的古老民族一分为四（下图彩色部分）。
第二阶段：1923年，库尔德自治区的取消。 由于《色佛尔条约》太过苛刻——把帝国瓦解成数十个民族国家——所谓帝国主体民族土耳其人十分不满，于是凯末尔挺身而出，率领土耳其人发动抵抗运动，最终获得战争胜利，在1923年通过《洛桑条约》拿回一部分领土，确立了现代土耳其的疆界，其中就包括拿回并取消了划在土耳其境内的库尔德部分自治区。 在大败局已定的情况下，凯末尔还能力挽狂澜，硬生生从列强嘴里夺回十多万平方公里土地，这就是他为什么成为土耳其民族英雄和国父的原因。
当然，取消库尔德自治区的行动，也就埋下了今天的矛盾根源。 第三阶段：1978年，库尔德工人党成立。 土耳其共和国成立以后，凯末尔所倡导的改革在民族问题上推行强制同化政策，否认库尔德人的存在，将库尔德人归为“山地土耳其人”。 凯末尔去世之后，这种强制同化库尔德的现象愈演愈烈。 这就使得占土耳其人口15%以上的库尔德人在政治上反而不如国内希腊、犹太等名正言顺的少数民族，不但没有获得应有的政治地位，在经济上也得不到平等的投资，在文化教育上更是被全面压制，甚至还不允许说库尔德语、起库尔德名字。 考虑到库尔德人没有自己的文字，还不让说民族语言简直就是要把这个群体完全屏蔽在人类现代文明之外。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长期的高压统治使得库尔德人与土耳其中央政府的矛盾越来越深，这就导致激进的左翼思想很容易就被库尔德人所接受。 也正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中，库尔德工人党（以下简称“库工党”）应运而生。 库工党发源于土耳其青年革命联合会，1974年，库工党前身、以创始人厄贾兰小名命名的阿波会（厄贾兰的小名叫阿波）成立；1977年，阿波会起草革命宣言；1978年11月，正式改组为库工党。 此后，库工党奉行暴力革命理念，在土耳其境内外发动数千起无差别袭击，时至今日已经造成约40000人死亡，其中绝大多数是平民。 妇女上阵、全民皆兵的库工党武装 至此，库尔德问题从民族问题上升为国家安全问题。 不仅如此，库尔德问题还严重影响着土耳其的外交。 两伊战争爆发后，土耳其通过与萨达姆进行利益交换，获得进入伊拉克境内打击库工党的权限，这个权限虽然随着伊拉克政权在美军的进入和退出过程中不断轮替而几经波折，但总算还是延续至今。 这也是很多网友在问的，为什么土耳其能跨境出兵的原因。 但是，尽管是获得授权，这种多次且长时间的跨境作战以及在伊拉克北部驻军的行为，还是使得土耳其面临其他国家的不时指责。 同时，叙利亚等周边国家对库工党的支持，又使得土耳其与叙利亚关系一度严重恶化，甚至险些兵戎相见。 同时，土耳其与欧美的关系也受到这个问题的影响。 据普遍估算，库尔德人在欧洲大概有150万人，主要分布在德、英等国，其中光德国就有50万人之多。 这些旅欧库尔德人组成大大小小的团体，不时发动游行示威、绝食等抗议，加上库工党特地成立欧洲局予以协调，使得欧洲社会越来越关注中东库尔德民族的生存情况，给土耳其造成巨大的外交压力。 尤其是1999年厄贾兰被土耳其国安部门在非洲肯尼亚首都内罗毕逮捕之后，旅欧库尔德人更是接连不断发动声援，要求所在国政府向土耳其政府施压放人，常常搞得后者焦头烂额。 德国的库工党游行示威 至此，库尔德问题又成为土耳其的外交难题。 第四阶段：2003年起至今，埃尔多安的铁腕治乱。 面对这种复杂局面，埃尔多安上台后决定采用我们上面提到的软硬两手策略，用恩威兼施、刚柔并济的方式来彻底解决土耳其境内的库尔德问题。 首先，对普通民众，土耳其政府宣布承认库尔德问题的存在，解除了对库尔德语的禁令，取消了东南部多个省份的紧急状态，提出新库尔德计划，并开始实施新东南安纳托利亚行动计划。
这个计划，就是在土耳其东南九个省进行大规模投资，通过提高当地居民收入和生活水平来消除区域发展差距，并通过提高农村部门的生产能力和创造就业的能力来促进社会稳定和经济增长。 之所以叫新计划，是因为上世纪80年代也搞过一次，不过收效不大，所以这次老埃决定大搞。 对于这个超级项目，老埃可谓是下了血本： 项目总投资超过1000亿土耳其里拉，目前已完成大部分投资。 1000亿是个什么概念呢？ 一个对比数据： 在项目提出的2005年，土耳其的全国财政总收入才1265亿土耳其里拉，总支出也才1556亿，是不是下了血本？ 其目的，就是要通过大幅提升库尔德人的经济建设和生活水平，来消除库工党扩张的群众基础，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当然，土耳其羸弱的国力要支撑这样的天量投入也是捉襟见肘，这也是造成这几年土国内诸如通货膨胀、经济停滞的一个重要原因。 2009-2012年，老埃又提出了库尔德倡议，全面推动与库尔德人的和解进程，具体措施包括重新将库尔德村庄以库尔德语命名、扩大言论自由、恢复库尔德难民公民权、扩大地方政府权力、对库工党成员实行大赦等。 可以说是为了争取库尔德民心而不遗余力。 而对于仍坚持抵抗的库工党成员，老埃则丝毫不留情面，持续以严厉的军事手段进行打击。 在这种边拉边打政策的围堵下，库工党不得不向土耳其政府妥协。 2013年，厄贾兰与土耳其政府达成《伊姆拉勒协议》，承诺将军事组织撤出土耳其，搬到伊拉克北部——当时美国已经准备在伊拉克开溜，伊拉克的库尔德人已经实现实质上的自治，所以也就接纳了土耳其库工党的撤入。 这就是为什么现在土耳其政府打人要去伊拉克打的原因。 此后，在老埃的正发党提议下，“解决进程”的土耳其议会委员会宣布成立。 这些举措都为和平解决库尔德问题提供了可能，也使得和平进程受到国内人民，特别是库尔德居民的广泛支持。 事情走到和解协议这一步，离最终解决也就不远了，那为什么后面情况又急转直下呢？ 问题出在叙利亚，而答案就是美国。 为了破坏中东地区的全面整合进程，美国不但在伊拉克、黎巴嫩、突尼斯、埃及等国发动了一系列颜色革命，而且从2013年开始全面介入叙利亚内战。 为了推翻强硬抗美的叙利亚阿萨德政府，美国启动中情局的“梧桐木”秘密行动和五角大楼的“叙利亚训练和装备计划”两个项目，每年投入10亿美金巨款武装反对派，还扶持并承认所谓的叙利亚全国联盟为“叙利亚合法政府”。 这个联盟里面，就包括在叙利亚的库尔德人，他们在叙利亚没有遇到和土耳其同胞一样的和解计划，所以选择了乘势而起、武装自治。 领导叙利亚库尔德人自治的，正是土耳其库工党在叙利亚的分支： 库尔德民主联盟党。 由此，埃尔多安判断库工党在土耳其的妥协只是缓兵之计，其目的在于转移阵地，从土耳其政府鞭长莫及的外部建立长期根据地，以此谋求对土耳其的长期较量。 于是，此后双方就一直打打停停，闹到现在。 以上，就是土耳其这次军事行动来龙去脉。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土耳其政府是有意解决问题的，而最终造成问题反复的，恰恰就是美国。 土耳其的库尔德问题，就是美国在中东制造诸多老大难问题并阻碍问题解决的一个缩影。 而讽刺的是，最终美国由于无力支撑这么大的盘子，转头拍拍屁股走人，把叙利亚的库尔德人卖得干干净净，剩下他们独自面对愤怒的埃尔多安和阿萨德。 《守卫美国在叙基地的库尔德人说：美国出卖了我们》 CNN2019年10月11日新闻 果然，美国人一撤，老埃马上出兵叙利亚。 2019年10月9日，土耳其向叙利亚北部发动代号为“和平之泉”的军事行动。 那次军事行动的目的，就是要建立隔离两国库尔德人的安全区，打破库工党从外部卷土重来的战略。 而最终保护叙利亚库尔德人免受埃尔多安进一步打击报复的，恰恰就是他们之前一直想推翻的： 阿萨德政府。 现实就是魔幻。 从叙利亚库尔德人的遭遇也可以看出，任何把希望寄托在美国身上、充当其制造内部矛盾的人，最终无一例外都将成为炮灰。 要寻求美国一手制造的问题的最终解决，唯一的办法就是必须完全丢掉对美国人的幻想，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坐下来谈。 盘点完这整个过程，我们也就可以清楚回答开头的问题，为什么这次出兵伊拉克的军事行动是一次常规行动，而不像部分自媒体渲染的要天下大乱那样。 答案就是，这是土耳其对最终解决库工党问题进程的进一步推动，而随着美国在中东力量的逐渐消减，这些问题最终都将得到解决。 这就是大局下的一个小步。 当然，从这段历史我们也可以得到一个此前被反复映证的真理： 人民，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力量，只有切实解决人民的生产生活问题，才有可能消除矛盾、化干戈为玉帛。 任何美式以暴易暴的方式，都只会使问题更加复杂、更加难解。 这就叫做【在发展中解决问题】。 而考虑到土耳其现在的经济情况，要解决包括库尔德问题在内的国内民生问题，唯一的方法是什么？ 当然是和中国团结起来，集中精力搞生产。 而这，就是土耳其成为第一个同中国签署政府间共建“一带一路”合作文件的国家的根本原因。 1月12日，王毅国务委员兼外交部长与土耳其外长 查武什奥卢在江苏无锡举行会谈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说最终一定是和平、合作、发展的新秩序战胜战争、分裂、对抗旧秩序的根本原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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